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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的洗手，洗涤剂用过了一次又一次。但我知道，我永远洗不掉那一手的血腥。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孩子气，明明知道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我是个杀手，杀人无数的杀手……
一
很久了，在这个城市里，我只认识两个人。
一个是老大，我从他那里得到任务，完成任务回去拿钱。这就是我的工作，杀手的工作，老大给我的工作。
在不知道多久以前，他帮我付清了酒店的帐单，瞪着我的眼睛说：“是这个世界欠你的！”于是，我成了他的手下，一个杀手。
另一个是老猫，我的师傅。他的眼睛真的就象一只猫，冷冷的，好象可以看透一切。尤其在他盯着你的眼睛看的时候，可以一直寒到你心里。
老大说，老猫是第一杀手，叫我跟他学！
三个月后，我完成了第一项任务，老猫摇摇头，我用的是自己的方式。
老猫总是太拼命了，我不赞同。作杀手又不是做军人，死了没有国旗盖，也不会有追悼会。我虽然只是烂命一条，也犯不着这么不光彩的丢掉性命。
不知道总是目标太蠢还是真如老大所说，自己做杀手的天分，我的任务总是能够很出色得完成，排名榜上直追老猫。
我已经忘记了我为什么要做杀手，我只记得老大瞪着我的眼睛说：“是这个世界欠你的！”于是我拼命在这个世界讨债，将大把的钞票当作复仇的利剑，四处挥霍……
二
舞池里，一个穿皮甲克的家伙在疯狂起舞，看来他太投入了，当他筋疲力尽走回座位的时候，将我的桌子碰了一下，红酒撒了我一身！
我没说什么，并不是因为他有三四个虎背熊腰的保镖，也不是因为侍者马上就跑来处理一切。我对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一向都是很宽容！
他就是这次的目标，叫向云波，听说是某个商人的公子，却缺乏商人的奸猾，大大咧咧的被人用笔不大的款项买去了性命。
看看手表，我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根据几天的调查，他是个隐君子，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去楼上的房间给自己来上一针。
两个保镖保护着他们的主子去了楼上，剩下两个陪着其他人，和以前一样！
在他要进门的时候，我按下了遥控。放在舞厅里的炸弹爆炸了！
那只是个能发出一声巨响，再加一堆烟雾的炸弹而已，没什么威力！但那样就够了！
向云波叫两个保镖下去看看，那里有他的女人。
我很轻松得打开门，钥匙早就买到了。
一个正要注射的隐君子比什么都容易对付，用从老猫那里学到的手法，我一掌把他打晕，把注射器扎进他的动脉。
我关上门，他的保镖在一小时内是绝对不敢打搅他的！一个小时后，血也该流得差不多了吧！
真可惜，本来还有对付那两保镖的方法，只好等到下次再用了！
三
报纸上的头版是“花花公子吸毒受惊吓，注射器错扎动脉致死”
我把报纸放在老大桌上，换回来一个装钱的信封！
然后，我和老猫一起走进酒吧。
这是我们一直以来无言的约定，只有这时候，我们才聚一聚。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默默得喝着酒，时不时看看对方。
传闻中间，老猫是个神话似的杀手，尤其是他那猫一样的眼睛，里面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而我只体会过他眼睛的冰冷，从来不知道冰冷的怒火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除此之外，我真看不出他还有哪一点可以和杀手沾上边。如果没有那猫样的眼睛和冰冷的神情，他不过象是个消瘦的中年工人而已！
而他一直都是排第一的杀手！
其实我也不象，我戴副眼镜，更象个教书先生，这个特征也变成了我的代号……
“爆炸？”老猫放开报纸，看着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放炸弹的包已经变成碎片了，又不是放在我的座位旁边。混乱的时候跑出去的人很多，当然可能也包括我在内啊！”
“恩！”老猫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
“直觉。”老猫喝完最后一杯，转身走出酒吧。
杀手是不允许醉的，每个杀手必须知道自己的酒量。
我看着老猫的背影，扔出一张钞票：“不用找了。”
我不相信直觉，但我相信老猫。
四
我又来到那家舞厅，坐在老位置上。想看看留下了什么痕迹。
侍者客客气气，人潮涌来涌去，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我暗暗笑着老猫的多疑，又喝下一口酒。这个城市里请着三四个保镖跑来跑去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能算少，对于这么大的一个舞厅来说，死掉一个确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砰！”我的桌子又被人撞了一下，一瓶酒都倒在地上！我瞪着那个摇摇晃晃的影子，正要发作。
不料他却好象站立不稳，重重得向我倒了下来，压在了我的身上。带着一阵清香，原来是个她！
她看来是喝多了，死死的斜在我的肩膀上，脸上只有淡淡的妆，却被泪水冲得七零八落。怎么看也不象会到这里来的女孩，大概是失恋了吧，我想。
侍者已经跑过来收拾，我问：“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她是第一次来，而且还是一个人来的。”他露出并无善意的笑容。
为了回报他的笑容，我给他几张钞票。
我得把这个女孩带走，我只是一个杀手，并不是人口贩子的共犯。
真的是这样吗？我看着这女孩熟睡的面容，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五
第二天，我在热牛奶和煎鸡蛋的香味中醒来。
我是个杀手，杀手是不会缺钱的，所以我尽情享受过山珍海味和琼汁玉液。却从不包括早餐，因为我并不是个刻意去享受的人。而且，我也算是很懒，不会为了一顿要被吃掉的饭来浪费精神。所以我的早餐食谱里总是足够多的方便食品。
它们从没有这么好的香味。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餐桌边还坐着一个看报纸的女孩。
她已经梳理过头发，脸上已经洗去了残妆，更有种纯纯的感觉。
“啊，你醒了，真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
“哦，没什么。”我淡淡的看着她，在一头长发底下，有着一张可以称为美丽的脸。“谢谢你的早餐。”
我开始喝牛奶。
“哦，我叫谢嫣然，你叫什么啊？”
“冷庸。”我咬了一口鸡蛋，天，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怎么这么难吃？我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看着我紧凑的眉头，她也咬了口鸡蛋，连忙道歉：“真对不起，我是第一次煎鸡蛋，没想到……”
“没什么了。”我费力得把那一口吞下肚子，剩下的却不敢再动，只在默默喝着牛奶。
我一抬头，谢嫣然却什么也没吃，只在那里怯生生的看着我。
“怎么了？”
“冷先生，是不是我打搅你了？你怎么不高兴啊？连话都不说。”
“啊，没有啊，我一向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我笑了，“不如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对了，叫我阿冷就可以了。”
“好啊，那你也叫我嫣然吧！”
六
早晨醒来，我同往常一样从冰箱拿出罐装食品准备加热，突然门铃响了。
“早啊，阿冷！”是嫣然，“我就知道，你会吃这种东西当早餐的”她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打开了煤气。好象是她自己家一样。
“我说……”
“你先什么也别说，到餐桌边等着好吗？”我刚刚跟进去，马上被赶了出来。
可是，这是我的家啊！算了，先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吧。
过了不久，嫣然端出两份煎鸡蛋来，“尝尝，怎么样？”
“唔，还可以吧。”
“只是还可以吗？我昨天特地学了一个下午呢！”
看着嫣然嘟哝着小嘴，我忍不住想笑。
“小傻瓜，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我觉得，你是好人啊！你不乘我酒醉的时候……我酒醒了也不问我为什么要喝酒，还肯吃我第一次煎的鸡蛋，可见你很会关心人啊！”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而已，但我不愿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嫣然是我在这个城市里认识的第三个人，带来的直接效果就是电话的作用开始正常发挥。除了工作，老大和老猫一般都没什么事找我，手机就象领结一样只是个装饰物。嫣然却不同，短消息，小笑话，还有早上晚上的问候。似乎开始时时在电波世界里飞扬。
另外就是，我感觉这个城市还是不错。有人陪我一起看风景，一起聊天，一起享受都市里的浪漫。
但这不是爱，杀手是不能有爱情的，一旦不幸有了，那就注定是悲剧。
七
“阿冷，怎么没看到你去工作啊？你是做什么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每天和嫣然一起共进晚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也难怪她会这么问。
“唔，我是个医生，专门负责开刀切除肿瘤的医生，没有手术的话，当然就不用去上班了。”我想起了老大的话，“我们是帮这个社会切除肿瘤的医生。”
“哦，你不会是那种只要收到红包，就不管割哪里的庸医吧？”
“你怎么这么想？”我楞住了，她的比喻似乎更接近我的职业。
大概是我发愣的样子有点古怪吧，嫣然笑了起来，然而，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们旁边站着一个人。
“二哥！”嫣然站起来，很拘束的样子。
“你好，我叫冷庸……”我站了起来，伸出手去。
她二哥瞥了我一眼，没有理我。“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二哥？大哥的事情还没完，你就天天到外面疯？……妈让我叫你今天早点回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扬长而去。嫣然连忙替他道歉：“对不起，他就是我二哥谢云涛，天生脾气有点奇怪，你不要在意啊！”
“没什么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谢云涛？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人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娘娘腔！”
“是吗？”嫣然微微笑了笑，却掩饰不了眼中的哀愁。
“他说你大哥的事还没完，你大哥有什么事啊？”看她那样子，我只好把话题从他二哥身上扯开。
“我大哥，他死了，死得好惨啊……”
我没想到，这句话居然钩起她如此的伤痛。
“大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可你知道吗？他死的时候，是全身的血都流光了死的，满地都是他的血……那些警察说他是出意外死的，我二哥不信，终于查到了是被人害的……”
嫣然倒在我怀里呜咽着，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我轻轻得拂弄着她的长发，我的心也随着她的一声声抽泣而颤动。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如果杀手是不能有爱情的，我可以不做杀手。我只要守护着她一生一世。
八
天色黑了，我送她回家。
嫣然不想让路人看到她哭过的脸，我顺着她，走上一条僻静的小道。
不料，碰到一群小混混。
“哦，哈哈，这个妞真正点啊。”一个该死的家伙居然伸出手来动手动脚。
“滚，你想干什么？”我愤怒得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我不能让嫣然受到伤害。
“妈的，四眼你找死啊！”他一挥手，旁边几个大汉一起走了过来。
我只是一个杀手，我只会杀人，不会打架。他们有几个人，更何况嫣然在旁边。
我已经被打倒在地上，我听到嫣然的惊呼，却看不到她人。我的意识在渐渐模糊。
“住手！”一个冷冷的声音，象是老猫。
果然，他们都停了手，恭敬得叫着：“猫哥！”
看来，老猫不但是杀手中的神话，在打手里也很有威名。
我被扶了起来，嫣然替我擦着嘴角的血。老猫问：“小蛇，没事吧！”转过头来怒吼一声，“还不过来道歉。”
在一阵“蛇哥，蛇哥”声中，嫣然楞楞的看着我，我解嘲般得笑了笑：“忘记告诉你了，我有个外号叫眼镜蛇……”
“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嫣然的眼睛闪过好深的悲哀与怨恨，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她猛得转身，头也不回得跑开了。
为什么她这么恨我？为什么是听到眼镜蛇这个外号以后？我突然想起了初遇的舞厅，想起她说他惨死的大哥，想起他二哥的名字。我抓住老猫的手，“你知道谢云涛和向云波是什么关系吗？”
老猫摇摇头，一个打手插嘴道：“向云波是谢云涛的大哥，他们的父亲是上门女婿，所以老大是跟着他母亲姓……”
谢云涛不是个平庸的角色，他既然发誓要为他哥哥报仇，不难查出杀手就是眼镜蛇。当然也会告诉他妹妹……
九
我拼命的洗手，洗涤剂用过了一次又一次。但我知道，我永远洗不掉那一手的血腥。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孩子气，明明知道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我是个杀手，杀人无数的杀手，我杀了嫣然的哥哥。
“嘀嘀嘀……”电话响了，我提起听筒。
对面很久没有声音，我知道那是嫣然。
“嫣然，我……你听我说……”
“冷，今晚１０点，我在码头等你！”
“嘟——嘟——嘟——”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我站在码头前的广场，默默得看着海面，我的手表，刚刚走到９点一刻。
“冷！”是嫣然的声音，我回过头来。真是嫣然，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黑黑的长发，黑黑的眼睛。站在黑色的夜空底下，象是个黑色的精灵，会随时消失。
“冷，你走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就当……”她流下一滴眼泪，转身要走。
“嫣然，抛开这一切，忘掉这一切，我们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好不好？”我发疯得向她跑去。
“不！”她猛又转过身来，乌黑的枪口对准我。“我已经对不起我大哥了，我不能再错下去了！你走吧，躲开我二哥，我知道你做得到的，好吗？”
看着她流泪的脸，我心已经碎了。“你又何必如此折磨我呢？你开枪替你大哥报仇，不是很好吗？”
“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那哀怨的声音，我该如何回答。
“恩，很好，很好！”该死的娘娘腔，是谢云涛。
他从暗处走出来，挥挥手，十多个人开始包围我，“我就知道，你们会提前见面的。哼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不再说什么，既然嫣然都不想让我死，我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我要逃。
他们渐渐逼近了，我突然起动，冲到离我最近的家伙旁边，夺下他的匕首，用力向谢云涛飞去。
他们人太多，我没有武器，必须伤其首脑，造成混乱才有可能离开。
他是嫣然的哥哥，我不能再杀他了，这一刀，并没有射向要害。
他们都呆住了，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谢云涛也目瞪口呆得看着飞来的匕首。
然而，更加吃惊的是我。嫣然从旁边冲过来，替他哥哥挡住了这一刀。
这个傻丫头，我看到一缕鲜血激向半空，嫣然缓缓倒了下去。
“不！”我发疯得冲过去。
“砰，砰。”两声枪响，我感觉我的两腿被先后击穿了，用不了力。
我抬起头，看到了谢云涛狰狞的面目，和冒着清烟的枪口正指向我的头。
我不管他，我要爬到嫣然旁边。
“砰！”枪声再次响起，我还活着。谢云涛捂着受伤的手，愤愤的下令：“走！”
是老猫来了，我没有大难不死的喜悦。我已经爬到嫣然的身边。
嫣然睁大着眼睛，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我抓起了她的手枪，对准自己的额头。
“别傻！”我听到老猫的声音越来越近，赶紧扣动了扳机……
尾声
“你说她是不是个傻女孩，居然会拿着一把没有子弹的枪对准一个杀手？”不知道喝掉了多少酒，我终于迸出了一句话。
“恩！”老猫还是那么寡言少语，我却发觉他的眼角居然有一滴眼泪。
老猫会流泪？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那滴泪是为谁而流？为嫣然？为我？还是为他自己？或是别的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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