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想为爸爸写点什么,我不想多年后花十多块钱买沓冥币和一件纸糊的棉衣找个路口,我想他能看到,我想让他知道,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每次离家上学,爸爸总是坚持要送我,一次天很冷,我硬是不让。说了好久,爸爸勉强答应了,可嘴里还是嘟囔着,让我送一下吧。我的鼻子一酸,钻进出租车,我看了看车窗外,爸爸的发白了许多,已经呈现出明显的老态,眼中少了以前灼人的锐利,我知道爸爸不是一天才变老一时才变慈爱的,可我为什么那样迟才发现?
今天的图书馆出奇的冷,好像就像家乡的冬。当往事一件件翻上心头,眼泪终于不争气流了下来。
1. 一包速食面
“一包速食面,车站也只卖5块,还配给热水。“
那晚我到了新加坡,一个不眠的城也让我们不眠,一帮人像小孩一样热烈地说着这个城市,在飞机上看到璀璨的灯火没有空调风扇的灼热北京的雪机场的照片... 我们在新加坡的北部一个地方住了下来,临睡之前,我找到了北,一个爸爸在的方向,他正在回家吧。我打算隔天后给家里报平安,告诉他们我看到的这个新世界。
爸爸也到家了。他是坐火车回的,他告诉我他是坐硬座回来的,还有“一包速食面,车站也只卖5块,还配给热水。“ 我只埋怨他为什么不按说好的坐飞机回家,他只是呵呵呵呵,却是一个劲问我吃住的情况,我没有再说什么,可是这句话好像没有消化的食物,暂时留在了我身体的一个角落。接着我们就讨论着昂贵的电话费和干净的街道了。
不吸烟不喝酒的男人是普通,不嫖不赌的男人是正常,爸爸是个普通正常的男人。那时候,我总不能理解爸爸为什么那么省钱。我的记忆里,爸爸从没有单给自己买过什么,哪怕最热的夏天的一支冰棍,我舔着雪糕问过爸爸,为什么他不要吃。爸爸说太冷。我试新衣的时候问过爸爸,他说他是大人衣服又没坏。我打包肯德基告诉爸爸,其实鸡腿不塞牙缝,鸡翅的肉很香。我问的问题也许可以出本书了,爸爸的答案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候就是标准答案。
在新的这些年,爸爸和姐姐每年给我很多钱,出奇的多。一个大学教授家里算是富足,更不用说妈妈的收入姐姐的收入。心安理得之余按妈妈的话说,吃好点。我也就“很听话“,终于吃成一个水平。59的人吃成了68。慢慢的吃不完的钱变成了一件件衣服,一张张戏票,一个个新鲜的玩意儿。这样的生活让我感到无忧无虑,我没想过油盐酱醋,因为我好像只要每次考好就有一个快乐的假期。因为假期可以“爸爸资助去旅游“。其实爸爸应该知道我花不了那么多,有一次,就跟我说把用不完的省下来,赚钱并不容易。我口头上答应了,可是花得也还是很快,似乎花钱已成为一种习惯。
晚上爸爸去班上补课,外语专业英语考试要到了。我跟妈妈去散步,走过爸爸的教室的时候,我看着爸爸站在讲台前面板书,好像被粉笔灰呛到了,脸涨得通红,妈妈轻声跟我说,你爸爸赚钱真的不容易。我没说什么,我的喉咙被堵住了,说不出一个字。我怕妈妈看到我,我一个人躲到厕所去了。我对自己说,我如果不改,我真的不配做人了。我真的太对不起爸爸妈妈,在我下决心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你以前是猪的生活。
爸爸妈妈很开心我的转变,仍然为我的每个进步鼓励,每一次挫折打气。这件事情好象随着我的改变慢慢流出了我的记忆。
两年后跟朋友一起火车入川,之前我没坐过火车,对火车没有概念,总想火车和飞机相差也不很大吧,当我经历了48小时的颠簸后,知道什么是硬座,什么是软卧,什么是“一包速食面,车站也只卖5块,还配给热水。“出了站台,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说,爸爸,还记得你从北京回来的速食面么?我第一次在外哭成傻瓜一样,妈妈追问我是不是给打劫了,是啊,我的心被良久的愧疚侵占了。我忘不了,我庆幸我忘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