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海鸥南飞~~-第11页-狮城水库-新加坡狮城论坛

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联合国”速写 　　 　　 　　　　当人们问你住在哪里，带着一点尴尬说出这个地区的名字，这条街的名字，对方就基本明白了你的生活境况，就象几十年前北京人说住天桥，上海人说住棚户区一样。 　　　　“联合国”指的是这条街上的一个居民楼，距离一个小火车站走路五十六秒之远。东来西往的慢车每十五分钟到达小站一次，却不耽误去往各方包括各省的直达快车每两三分钟从这里呼啸而过。每过一车，楼里房间的玻璃就会嗡嗡响上一阵。这里离飞机场也不远，飞机太低，掠过头顶时让人总有引擎失控，马上就要栽落在居民楼群中的恐惧。后来经过居民的抗议，区政厅的关注，“无飞机噪音党”的反对，终蒙政府体恤，飞机航线分流，只把噪音留给了这里的晚上和周末。晚间飞机一过，电视里的和平世界便出现一片狂轰滥炸般的混乱。因为如此，这里的房租就便宜。 　　　　“联合国”在这条街的楼群中尤为简陋，类似北京人口膨胀时期在城市边缘迅速升起的简易楼。每层楼一条公用的走廊兼阳台，把各家的门窗直接暴露在大街面。如果你想打开窗子享受一些阳光，你还要同时接受过往邻人射进来的好奇目光。澳洲人是不住这种地方的，这里都是贫穷国家的移民，故有“联合国”之称，其实叫第三世界更为合适。我也住在这里，因为这座楼的房租更便宜。还因为条件再差，也比我在国内的住房强多了。 　　　　我在“联合国”住了好几年，虽说和邻居都面熟，但是很难走进他们的生活，只是从旁观望，所以这篇文字只能叫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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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印尼华人 　　 　　　　“联合国”只有一个大门，一条楼梯。大门口黑天白日总是集聚着一堆男男女女。这是一楼一号的印尼人阿里和他的朋友们。很长时间我闹不清谁是主谁是客，男人都长得差不多，瘦小枯干，留着小胡子，头发乱糟糟，穿戴不整，光着脚板。女人们涂着鲜红的嘴唇，细眉高高挑起，倒是漂亮的居多。这群人喜欢呆在外面，歪坐在台阶上，或一溜排上去占满了楼梯，抽烟说话，眼中尽是无聊的神态。人们出进一定要经过这个阵势，请他们让出一条路，硬着头皮绕过地上的大腿、茶杯、烟灰缸。他们打量每一个过往的人，如果是女人，定是目送着她的背影直至她转弯走出视线。穿裙子的女人总要小心地拉紧裙子，楼梯的扶手是铁栏杆，从底层仰望，可以看到三楼顶层。烟雾也跟着视线从底层直贯顶楼，包围了我家，以至我们长年不敢开窗，他们抽的是印尼烟，烟味麻辣辣甜丝丝的，闷头。 　　　　一号房主人阿里在这群人中最为瘦小，目光沉沉，说话不多。和他碰面，他总是一扬头一扭脸，躲不过了至多点点头，很难打交道的样子。我想，他应该算是“大哥”，要不，人们怎么都往他家聚集。一次，我正在下楼，见其中一个相貌猥琐的家伙搂着邻家的中国小女孩，将孩子夹在膝间，双手揉搓着女孩的胸部。女孩大约八九岁，小乳房刚刚长出尖尖，惊慌地挣扎：“别碰，别碰。”我正要冲那家伙直冲过去，只见阿里抬腿踹了他一脚，嘴上嘎里嘎噜地骂着，他赶忙放手，脸讪讪的。我暗想，这个阿里还算说得过去。 　　　　这帮人总是让居民不安，尤其到了夜晚，吵闹声，吉它声，歌声（公平地说，那些歌曲是很好听的，我猜想讲的是爱情，是一种飘荡在大海上的思念，一种明澈天空下的愁绪）一直延续到深夜。最后，那些不想回家的人就在楼梯下面的旮旯铺张毯子，席地而睡，露出几条直登登的腿，乍一看，如凶杀现场，让人心惊肉跳。后来有人受不了这份刺激，向有关部门投诉，来了几个工人把楼梯下面封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晚上的派对照常进行。 　　　　还是有人不依不饶，不知是谁举报，一天夜里移民局突然搜索，门敲得震天价响，带走了几个人。阿里家的门自此永远紧闭，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出个究竟，但至少居民们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某天，一号房门大敞，阿里又露面了。这次是搬家。见到我，阿里头一次主动打招呼，一开口竟吓了我一大跳：“你好。”纯正的中国话。我还来不及回答，脑中已经在迅速回忆是否在楼梯上曾用中国话对他们表示过不满。我愣头愣脑地问：“你会讲中国话？”阿里非常满意这个效果，含蓄地笑着：“我是华人。再见。”想不到，讲同一种语言的人相处几年，竟是这么隔膜。 　　　　大门口是彻底的安静了，进而有一家失窃。居民们又开始不安。老邻居说，小偷曾经是这座楼的常客，几乎每家都被盗窃过。后来阿里们搬来了，天天守在门口，象是门卫。最后一次的盗贼是被阿里和他的伙伴们舞着铁锹棍棒连追带打赶跑的。从此本楼再无小偷光顾。邻居们又说，平心而论，阿里们对本楼居民的安全并无威胁，倒宁可门口吵点闹点，走了阿里，没了看门的，凭空生出许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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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知心大姐和她朋友们的故事 　　 　　故事一： 　　电话中，小赵哀怨的声音：“大姐，我明天早上做人工流产，你陪我去吧？”年纪轻轻的她，不知又和第几任男友栽下了种子，象前若干任男友一样，这个男的也是没打算认真的，一听说她怀孕，便不知所之。我满心可怜她，她一次次地轻信，一次次地受骗，又远离父母，无亲无友，如果我不去，未免太残酷了吧？ 　　我在手术室外等着，出来几个女洋人，都是自己来的，做完了流产，好象只打了一个预防针，拍拍屁股就走了。轮到小赵出来了，弱柳扶风，眼睛哭肿得象核桃，愈发惹人怜惜，我象捧着瓷花瓶，轻轻地搀着她，稳稳地开车，到了家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去给她熬鸡汤。 　　 　　故事二： 　　小钱拿着一封信，气急败坏地闯进我家：“大姐，快替我看看移民局来信讲什么了，我估计不是好事。”他来澳洲五六年了，一个英文大字不识，面对那厚厚一沓信纸，两眼一抹黑。读了第一页，果然他的难民申请被拒绝了，接着十几页是拒绝的理由，但是尚有二十八天时间可以上诉。 　　 “你赶快帮我写上诉材料，越早越好。”他急得说话的口气都不容商量了。我翻看着反驳意见，移民局的那些老狐狸，抓住一点点漏洞就要置你于死地，再驳回他们还是要花费一些工夫的呢。 　　 “申请材料是你帮我写的，现在上诉材料也只有你来写了。”是呀，当初是应他所求，我根据他所提供的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编造了一些涉及国家政治及个人命运的严重事件，现在只能由我来自圆其说了。 　　我不能拒绝，这是关于他身分问题的大事，何况他又不懂英文，我做为他的朋友能不管吗？ 　　 　　故事三： 　　“大姐，我马上到你那里去。”老孙的电话，又是一个急茬儿的。 　　老孙一进屋，一屁股坐下，两手埋在脸里哭起来。三十老几一个大男人，这么无遮无掩，弄得我手足无措，我急忙拧了一把热毛巾递给他，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老孙此刻正陷于感情上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在中国有妻子，在澳洲有女友，现在妻子已经得到签证就要来了，是喜还是悲？一边是独守空闱五年，眼巴巴盼望与他团聚的妻子；一边是相濡以沫四年，与他共创事业的女友，舍谁取谁，于情于理，两边都放不下。 　　我开车带他到勃朗谛海边，坐在高耸于海面的峻峭岩石上，听他痛苦地倾吐心中块垒。脚下是拍岸的惊涛，眼前是无垠的大海，他的儿女情长与壮阔的大自然如此地不协调，我由此海阔天空起前途和事业、婚姻和爱情、前世姻缘和来世情。一席长谈累得我脑子发酸。其实，什么道理他都明白，他只是要找一个渲泄的对象，他说我是一个最能理解他的听众。 　　 　　故事四：小李让我帮她调解她夫妻间的纠葛…… 　　故事五：小周向我借三千元钱…… 　　故事六：老吴请我替他办理汽车保险…… 　　我的电话成了知心大姐热线电话，我的家成了替人分忧解难的服务公司，我自己成了众望所归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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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再生的螃蟹钳子 　　 　　洋人巴比来做客：“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无非就是赵钱孙李们的事，数说着这些事，我心里不由升起一丝自我高尚的感觉。 　　怎料巴比听罢叫道：“可怜的家伙，你怎么能这样生活？你应该对他们说‘ＮＯ’。” 　　　　“那怎么行呢，他们需要帮助。” 　　　　“他们应该自己帮助自己，人应该是独立自主的。” 　　“但是当他们有困难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呢？”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又不是你的错，因为你并没有义务和责任替他们做事。我们澳洲人是经常说‘ＮＯ’的，对朋友的请求我不情愿或没有时间做，我就说‘ＮＯ’，朋友不会生气，更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但是对中国人来说，如果朋友请你为他做事，你能做而不愿意做，这就是不够朋友，不讲人情，不会做人，人们会视你为一个自私的人，不愿再跟你来往，你会变得很孤立。” 　　“‘人情’？‘做人’？”巴比满脸疑惑。 　　　　我用的英文是“Ｈｕｍａｎｆｅｅｌｉｎｇｓ”，“Ｔｏｃｏｎｄｕｃｔｏｎｅｓｅｌｆ”。我知道这样说很可笑，根本无法表达中国文化中特有的“人情”、“做人”的含义。我确信在浩翰的英文词汇中没有与其相对应的词。我用了很多方法解释，终于巴比说：“我明白了‘人情’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牵制，感情在这里并不重要。‘做人’只是设法成为别人眼里的好人。对不对？”应该说巴比的解释是精辟的。她接着说：“那么你自己呢？你所谓的无私高尚的品质，是由别人的依赖行为来反射的，那不过是一种抽象的、空洞的道德自我完善，一旦离开你的依赖者，你自己在哪里？” 　　“这么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了？”我吸了一口凉气。 　　“在我看来是的，人生是短暂的，人应该充分利用这个时间使自己的生命过程放出光华，从而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这才叫‘做人’。因此对你来说，首先应该学会的是说：‘ＮＯ’”，对你的朋友们来说，应该学会的是‘自立’。” 　　　　巴比的话使我顿开茅塞。 　　我突然想到一支螃蟹，在生存斗争中断了一只夹钳，不久原处即生长出一个小的夹钳继续行使其功能。中国人的人情网如螃蟹钳一样有着顽强的再生能力，只要有它的载体中国人在，不论天涯海角，这个网络就会迅速编织而成，遗世独立。人们又在这里找到了依靠、帮助、温暖、还有高尚。我走得那么远，还是落入那张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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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中部人情 　　 　　 　　风景旖旎的海岸景色看多了，常常向往开阔的平原，雄伟的高山。听说澳洲中部景色壮观，我约了两个年轻朋友：工友安莉、大学生文洁，带上十二岁的小佳，一行四个女子，复活节后，向中部进发。这次中部之行，不仅为景色所震撼，更加打动我心的，是那里的淳朴民风。 　　 　　一　顺风车 　　 　　目的地是布洛肯市（ｂｒｏｋｅｎ　Ｈｉｌｌ），简称布市。这是纽省最西边的一个城市，虽然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部，但已极近澳洲腹地。 　　从悉尼到布市近一千三百公里路程，日驱八百公里，傍晚在寇巴镇歇脚，预计明天下午一点可达布市。 　　第二天中午我们来到威尔坎尼亚镇，简称威镇。这是一个土著人集中的小镇，显然和所到过的白人城镇不同，镇中心所有的店铺门户紧闭，还上了门板，这景象第一次在澳洲见到，酷似“文攻武卫”时期中国某个小县城。 　　土著人三三两两坐在树底下墙根下，瞪眼望着我们这群陌生人，不知是戒备还是好奇。我们未知底细，加满了汽油赶紧离开。这是到布市最后一个镇，再开一百六十公里，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开出威镇不久，眼前出现一片黄色的旷野，既不似以块块绿色镶嵌起来的华北大平原，又不似雄峻起伏的黄土高原。半人高的枯草覆盖着红色的土壤，几乎见不到树木，一眼望去广漠无垠，只有银灰色的公路在中部强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把我们的眼界一直带到了天边那个蔚蓝透明的世界。除了那条公路，这里没有丝毫人的痕迹，一种远离城市、归属自然的自由感油然而生。 　　姑娘们欢呼起来：“停车，停车，照相！” 　　车子刚刚停在路边，一股蒸汽“咝咝”地从车头喷出。不好　车子出问题了！水不断地喷泻，流在干燥炽热的红土地上，瞬间就蒸发了，是冷却循环系统的一根皮管破裂。我忙把随身带的矿泉水都倒进水箱，期望问题没那么严重。水又跑光了，唯一的办法是找ＮＲＭＡ修理，但是四野茫茫，到哪儿去找电话呢？ 　　迎面来的一辆越野车停下，一个妇女伸出头来：“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吗？”我们对她说明情况，请她到威镇时给ＮＲＭＡ打个电话。我掏出一把钢崩儿递给她，她摆摆手：“不必担心，我会把消息带到的。”一踩油门飞驰而去。算一算来回威镇的路程有八十公里，ＮＲＭＡ至少也要一个小时才到。正午的烈日当头，连一棵树也找不到，大家坐在汽车的阴凉下，全部希望寄托在越野汽车上。 　　隔不久就有一辆汽车经过，几乎所有的车都要停下来，露出一张关切的面孔，问一声：“需要帮什么忙吗？”他们或者留下几瓶饮料，或者揭开羊皮水袋，把我们的水瓶灌满，或者应允到威镇给ＮＲＭＡ打电话。一位手持大哥大（那个年代的手机还是一块“砖头”）的司机当下就给ＮＲＭＡ拨通了电话，他告诉我们，全镇就有一辆ＮＲＭＡ的车，现在正在威镇与我们相反方向的公路３０公里处修理一辆汽车，修好后他会尽快赶来。没办法，等吧。几个乐天的姑娘不失时机地拍下了旷野的景色，还故作狼狈状，在抛锚的汽车前留影。 　　三个小时过去了，我们真的等得很狼狈了，ＮＲＭＡ的车终于来了。司机保尔，一个壮硕的大汉，一下车就拉开大嗓门冲我们喊道：“姑娘们，你们真有本事，发动了一个团的兵力向我进攻，我以为是一辆火车坏在路上！”他看了看漏水的管子：“虽然是小问题，但是威镇没有这种皮管，要到布市订货，等运到后，安装好，至少要到明天晚上。” 　　我们愣住了，这样整个假期就完了。保尔建议道：“这样吧，你们跟我回威镇住两天，游览一下我们威镇的风光，后天一早你们再走。” 　　安莉说话不动脑筋，冲口就出：“不行，那里的土著人太可怕了。” 　　我捅她一下，但已经迟了，保尔脸上现出不快的神情：“你们一点也不必担心，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们都是朋友。” 　　我忙打岔：“我们只有四五天的假期，如果回威镇，假期的计划就会泡汤了。” 　　文洁突然一语惊人，对保尔说：“车子你先拉回去修，我们搭顺风车走。” 　　不等商量，这个一向文静、谨慎的姑娘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手一扬，截住了一辆小货卡车。她真是急昏了头脑，难道她忘了前不久　七个搭顺风车的旅行者在伯兰格森林里的悲惨遭遇了。要截也得截一辆小汽车，司机是女的，或西装革履的绅士状男子。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古铜色的脸，戴一顶巴拿马帽，穿牛仔背心，像是美国西部的牛仔。他向我们展开一脸憨厚的笑容。 　　“嗨，肯特！”保尔上前打招呼，原来是本地人，都互相认识，我放心了。“你带着斯文姑娘去布市，给她们找一间最便宜的旅馆。”没等我们开口，保尔给安排了一切。 　　肯特面有难色：“我的车最多只能带两个人。” 　　小佳抢先说话了：“不行，我们四个死也不分开。” 　　保尔和肯特笑了，他们商量了几句，肯特说：“姑娘们，试试看，四个都上来。” 　　一阵欢呼，四个人挤进了车斗。那位子坐两个人都嫌挤，我们一个抱一个，把小小的驾驶舱上下左右挤得满满的。保尔在外面用肩膀把门挤上。肯特把卡车上的货物移到保尔的车上腾出地方安置我们的行李。肯特是送货的司机，为此他还要再跑一趟威镇取回那些货物。 　　我们挥手告别了保尔：“车子交给你了，三天以后我们回来取车。” 　　“没问题旅途愉快！” 　　肯特是布市人，一路上，他以主人的身份，如数家珍般向我们介绍布市的旅游胜地：有可供参观的地下银矿，有世界著名雕塑家们的杰作——石雕群，有远古土著人的文化遗址。车厢里充满我们的笑声，肯特也很高兴带着这群异族姑娘，路上他不时鸣响喇叭与迎面来的相识司机打招呼，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在我们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到这里。 　　到了布市，他直接把我们拉到旅馆，叫来服务员安排住所，帮我们把行李搬进房间，好像一个主人，好像我们就住在他的家。 　　分手时，我拉着肯特，往他手里塞了五十元，这是我们大城市人视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奇怪地张开手看着：“这是做什么？” 　　中国人的套话出来了：“拿去买点酒喝。”他明白了，脸一下子红起来，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我又把钱塞过去，他慌张地用手掌抵挡着，厚实有力，像一堵小墙。在这个天性淳良的人面前，我自觉太俗气了，把钱收回：“那好吧，所有的感谢都放在这里了。”我指指自己的心。他满意地点点头，古铜色的脸在夕阳下泛着红晕。 　　他走了，我问那几位姑娘：“人们纯朴善良的本性就是这样逐渐地被我们这些商品化的城市人腐蚀掉的，你们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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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荒原之夜 　　 　　原始土著人的文化遗址在姆特文基国家公园，离布市一百五十公里，这是我们这次旅游的最主要目标。整整一天的游览给我们留下了永远不忘的深刻印象，但那还不光是土著人岩洞中的手印、壁画，而是途中的经历。 　　我们一早在布市租了一辆汽车，最新款式的丰田凯姆瑞，雪白的车身在阳光下发出炫耀的光泽，坐在这辆华美的车上，大家的心情特别好。 　　汽车大越开出四十公里，柏油马路消失了，眼前是望不到头的红色荒野。一条布满碎石的道路无尽无休，不知把我们引向何处。车子上下颠簸，弹起的石头敲打着车身，所过之处一溜滚滚红尘。 　　没有人迹，偶尔出现一棵枯树，灰色的树干，弯曲四散的枯枝，似乎一个孤独扭曲的灵魂在痛苦地挣扎。我们像置身于一幅澳洲艺术馆里常常见到的现代派油画之中，又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几百万年前洪水退去后遗留下来的蛮荒世界。我忽然领悟到这两种极端感觉的相通之处：苍凉、冷漠、无助、与人的隔膜，所以才有艺术家把这种对大自然的具象感受搬到画面上表现现代人对社会的主观感觉。大家静默下来，被一种同样的情绪所控制。 　　忽然，一群鸵鸟像绅士般踱着步子跨越道路，我放慢了速度，担心惊扰这里的主人。姑娘们活泼起来，兴致勃勃地搜寻旷野。 　　“袋鼠！” 　　“野兔！” 　　不断地有新发现，这个荒漠的世界里，有生命伴随着我们。 　　的确，有时现代派艺术家似乎把个人对世界的主观感受推向了极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告诉我们，人不是孤立无援的，即使是在这个毫无人迹的荒野上。 　　离开姆特文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西斜过去，渐渐把半个天变成橙红，半个地变成暗褐。我们说好在太阳即将投入地平线的时候，每人照一张以夕阳天地为背景的剪影式照片，那一定是杰作。 　　忽然汽车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停车检查，前左轮胎竟然已被尖利的石块挤成碎片，看看里程表，离布市还有一百多公里。“不要紧，马上换车胎。”我说。 　　夕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小佳嚷道：“多美呀！快照相！”没人理会她，趁落日之前，必须把车胎换好。 　　打开后备箱，我的心凉了半截，全部工具只有一把螺丝刀、一个小螺丝扳子、一个千斤顶，最糟糕的是千斤顶没有摇把。 　　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天边仅剩的一条暗红色正在一秒秒地消失。姑娘们瞪眼望我，他们对汽车一无所知，寄全部希望于我。我镇定下来，脑子一下变得聪明：“有办法，在轮子下面刨个坑，等于把汽车悬起来了。” 　　四个人冲到车轮旁边，趴着，跪着，卧着，用手头那点可怜的工具拼命刨地。长期干旱的土地十分坚硬，还不时碰到石头，指甲都挖裂了，满头满脸都是红土。车轮悬起来了，大家松了一口气。 　　“天哪！”我懊恼地双手揪住头发。 　　“又发生什么事啦？”那三个可怜的姑娘望着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忘记先拧松车轮上的螺丝了。无可奈何地我们放弃了那个土坑，把车子向前开了半米。上天注定要欺负我们这几个弱女子，螺丝扳子太小，使上全身的力气，螺丝纹丝不动。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试，脸和嘴各自歪到了一边。只觉得那些螺丝变成了嘲弄的眼睛望着我们。 　　“出门一定要有一个小伙子才行。”安莉一句话泄光了大家的气。我自信还够智慧，但没有力气，这时知识和力量不划等号了。 　　“上车吧，唯一的办法是等过路车的帮助。”希望是很渺茫的，除了早上，多半天没见过一辆车、一个人。天已尽黑，没有月亮，只有寒星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微弱的光。黑暗、寂静、空旷和寒冷笼罩着我们。真是绝妙的讽刺：最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把我们带回最原始的大自然，又被大自然摧毁的它的全部力量，究竟谁的力量更大，我们无奈地等待着裁决。 　　文洁和女儿开始哆嗦，吓得抱成一团，我宽慰道：“从早上九点到现在大约十二个小时，我们共遇到五辆汽车，那么在未来十二个小时内，我们至少会遇到一辆车子。此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此处是善良动物和平共处的和谐世界，没有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狼群，也没有撒哈拉沙漠的狮豹，更不可能有强盗歹徒出没于这个不毛之地，放心睡吧。” 　　她们战战兢兢地回答：“怕鬼。” 　　我摇头，白费了半天唇舌，还是对着当代女大学生。 　　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土著人的山里除了一些壁画的文字说明及我们四人之外，没有一样东西显示我们是在现代人类社会，更何谈饭馆商店。车上还有早上带出来的七八片面包，半瓶水，每个人自觉地拿了一片面包，喝了一小口水，剩下的以备不时之需。这像是小说电影里的情节，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前面有灯光！”一直警觉地提防着鬼的文洁喊叫起来。果然十几公里外一个针尖大小的亮点忽明忽灭，凭经验判断，是汽车灯光。小佳迫不及待地喊道：“快亮大灯，这样他们就会看到我们的。”我算了一下至少半个小时这个亮点才能到达我们这里，现在开灯不会引起注意，纯粹是浪费能源。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灯光，盼着，盼着。十几分钟后它消失了，那辆车没有走我们这条路，希望随着灯光埋入黑暗。又是无可奈何的沉寂，近十二点钟，我微微入睡，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达声，睁眼，一道灯光在车后远远的地方闪亮。姑娘们欢腾起来，瞬间，三人同时弹出车外，欢呼跳跃，其中还夹杂着“救命”的喊声。我打开大灯，闪亮事故灯，鸣响喇叭，像是在庆祝一个盛大节日，心里却着实遗憾，有声有色的荒原之夜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汽车停下来，是一辆雄赳赳，气昂昂的四轮驱动大越野车，在这种石块路上，它是唯一畅行无阻的交通工具。车里一对年轻男女，见深更半夜四个异国女子在荒郊僻野，不禁有些奇怪：“出什么事了？” 　　我们跑上去：“轮子坏了，请帮我们换上备用胎。” 　　男人跳下车：“我叫吉姆，她是丽莎。”围着我们的车转了一圈，他头微微一摇，与丽莎相视一笑，那是说，这么简单的问题竟把四个大活人困了八个小时。 　　吉姆取出大十字扳手，套在螺丝扣上轻轻一拧，再用手拨弄一下，十字扳手像风车一样转起来，螺丝拧下来了，不到几分钟，轮胎换好了。看来如果天的一半没有男人顶着，女人是撑不起另一半的。丽莎听说我们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从车上拿出一袋面包，一瓶饮料：“吃吧，我们就带了这些东西。”我立刻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了。 　　“记住，姑娘们，”吉姆擦擦手，“第一，没有人舍得和敢于开这种车在这样的道上行走。”他指指那辆盖满红尘的新款“凯姆瑞”。 　　“第二，出远门一定要带齐修车工具。”交通手册上说长途旅行前要检查油、水和轮胎气压，没讲过要带交通工具。 　　“第三，在这样的荒原上旅游，应该有个小伙子伴随，你们可以邀请我参加下次的旅游。”丽莎笑着捶了他一下，把他推进越野车。 　　他们的车跟在我们后面走了一段，确信我们的车子能独立行走了，就一脚油门快速赶路，看着他们的车子瞬间就消失在黑夜，我马上就决定了我将来的第一目标，买一个四轮驱动大越野车，遍游澳洲。 　　面包一下子就瓜分完毕，大家还在商量着，明天一早就要找一个全城最好的中国餐馆，把今天的损失全部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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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第一次说“不” 　　 　　　　“不”是从这个网络上挣脱的第一步，巴比说得对。我下了决心，学会说“不”。 　　夜里一点多钟，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是小郑。他颓丧地说：“我酒后驾驶，撞坏了别人的车，自己的车也撞烂了，刚才被带到警察局录了供，现在放我回家了，你快到警察局来接我。” 　　我是否应该说“不”呢，真是很难出口，我换了一种方式试探道：“你怎么不打的回家呢？” 　　他生气道：“我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全睹光了喝光了，要不然我干吗找你？” 　　我十分后悔我的问题，人家有难在身，那么信任你，你还能袖手旁观吗？我忙说：“你等着，十分钟后见。” 　　　　我迅速起床，穿衣，飞车而去。 　　　　翻开我的字典，里面查不到“不”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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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凯西建立了一套严密的家庭管理系统，以保证女儿生活中最高的安全系数。她不允许奥卓的同学找她，如果同学来了，只能在门外讲五分钟的话。她家的电话是录音电话，任何电话打进来时，即使家里有人，也要等对方先留下录音，才决定是否去接。她说：“这样我可以每天检查打进来的电话，如果是坏孩子打进来的，他们肯定不敢留言。”于是我不得不记住一系列奥卓朋友的名单，记住凯西对他们做的好孩子和坏孩子的分类。我很不习惯这个唱白脸的角色，总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事。有一天，奥卓需要买一瓶改字液，打电话给妈妈，恰好凯西不在，奥卓只好问巴翰的爸爸，当得到千里之外的允诺后，奥卓默默地放下电话，我也默默地跟着她去商店。我不知道奥卓在想什么，她总是默默地服从我的要求，从来不表示愿意或不愿意，也从来不和我交谈。事实上，她和凯西的关系也是如此，难道凯西没有感到这种沉默中孕含的离心力吗？ 　　那严密体制下潜藏的危机终于象退潮后的暗礁暴露出来。一天我一进门，奥卓迎上来指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对我说：“海鸥，这是比利和苏三娜，我们是一个小组的，一起作一个ＡＳＳＩＧＮＭＥＮＴ。”我赶紧回忆了一下好坏孩子的分类名单，他们似乎不属于坏孩子之列。我看了那个男孩一眼，瘦瘦小小，矮奥卓半个头，是还没有发育起来的小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答应了。我坐在楼下象每天一样，拿起一本书来看。只听到他们在楼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弄出很大响声，都是些很无聊的小孩子的言语行动。我知道多说无用，便埋头读书。忽然，不寻常的寂静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好象很长时间了，我跑上楼去看究竟，竟一下子愣在那里：奥卓和那个男孩子倒在地上，拥吻成一团，另一个女孩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看书，三个人都不理会我的存在。我终于缓过劲儿来，连滚带爬冲下楼，坐在那里心嘣嘣直跳，不知如何是好。 　　凯西真是一个可怜的妈妈，她殚心竭虑地把全套中国的家长式教育移植到西方社会来，自以为为女儿设置的安全防线已经固若金汤，却不知自己在孤军奋战，防不胜防。我不知道怎样对凯西说这件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要求奥卓：“今天的事情请你自己告诉妈妈。” 　　我不能再承担这样的工作，找了一个理由向凯西辞职，她的失望表情，令人目不忍睹。 　　半年多没见凯西，总惦记着奥卓，终于抽空去看她们。还是奥卓开的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淡淡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嗨，海鸥。”避开我的眼光，转身走了。 　　凯西苍老了许多，脸色疲倦而忧郁，她把我带到她的屋里，沉重地说：“奥卓的事情非常糟糕，我不应该去工作，没人看着她，到底出事了。我已经辞退了工作，在家守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 　　 “我最最怕出现的事……” 　　我瞥了一眼散乱在桌子上关于未成年少女的性问题、怀孕流产之类的小册子，便明白了。凯西说：“我的全部心血都放在奥卓身上，这件事把我击垮了，我一生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沉重的打击，我几乎不能相信，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再也没有力量承担对女儿的责任，我不知怎么办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怎样安慰她。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妈妈的？女儿的？我突然觉得这里也有我的责任。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凯西的电话：“海鸥，我们已经决定全家迁到巴翰。” 　　 “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能接受小镇单调、寂静的生活，还有那里的教育水平？”当时正是因为这些因素，凯西才和奥卓留在大城市与盖瑞过两地分居的生活。 　　“单纯的生活环境或许对奥卓更好，我们下星期就走。”先是森严壁垒，后是世外桃源，凯西始终也没有找到问题的症结。 　　“祝你好运！” 　　怎样找到孩子们生活的安全系数，其实我也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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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全系数 　　 　　 　　凯西是澳藉华人，十二岁时全家从广东迁来澳洲，已经近三十年了。她在这里上了中学和大学，和澳洲人盖瑞结了婚，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奥卓。 　　凯西生活得并不顺利，她在大学学的是环境管理，多少年来她一直认真地要找与专业对口的工作，其它行业一概不肯俯就，结果失业的时间多于就业。盖瑞学的是法律，本是个高贵职业，却在律师多如牛毛的大城市悉尼很难插入一脚，除了有时短期在法律援助处工作外，多数时间开出租车。后来他终于在纽省和维省交界的一个叫巴翰的小镇上找到一份律师工作，立即走马上任，于是悉尼就剩下凯西母女俩。 　　凯西是一个严厉的妈妈，生怕女儿在这个人欲横流、道德沦丧的世界上误入歧途。她推崇中国的家长权威式教育，她的父母对她从小的严格约束，使她中规中矩地生活了半辈子，尽管她已经不会讲多少中国话了，她仍深信中国式教育在这里能够力挽狂澜，至少能令她的女儿出污泥而不染。 　　她不曾料到悲剧的帷幕正悄悄向她拉开。 　　一天，凯西打电话给我：“海鸥，我找到工作了，全职，半年合同，如果干得好有可能续约。” 　　“好呀，祝贺你！” 　　“还来不及高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奥卓放学后没有人看，你的朋友里有没有能在三点半到六点半出来工作的？要女的。” 　　 “奥卓还需要人看吗？”十四岁的大姑娘，应该自理一切了。 　　“唉，女孩子麻烦很多，我怕她放学后不回家，跟一些坏女孩逛马路。我没有工作时盯得紧紧的，晚一分钟回家都不行，但是我去工作，她怎么办？你知道现在女孩子十三四岁就交男朋友，甚至怀孕、流产，染上性病。洋人怎么对待孩子我不管，我们是中国人，绝不能让孩子与他们同流合污。你帮忙找一找人，工钱多少我不在乎。”凯西不惜代价把女儿的一切举动象雷达一样收入自己的追踪范围。 　　我想了想，没有朋友在这段时间有空。我理解做母亲的心情，决定挺身而出：“凯西，没准我可以帮助你，我三点半下班四点才能到你家，行吗？我们是好朋友，你好不容易找个工作，我不要你的钱。” 　　 “太谢谢你了，四点也行，总比没有人强，钱是一定要给的。” 　　第二天下午四点，我到了凯西家，奥卓开的门，好久没见，出落得更漂亮了，黑色曲卷的长发，顾盼流情的黑眼睛，雪白细腻的皮肤，苗条的身材，丰满的胸部，俨然一个发育成熟的少女，难怪妈妈这么操心。 　　凯西把我拉到一旁交代工作，工作很简单：监督奥卓放学后是否按时回家，不允许她随便打电话和上街。她千恩万谢地说：“奥卓很听话，你只需呆在这里，所有的时间由你自由支配。”然后凯西把奥卓叫到我跟前，严肃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授予海鸥代表我做一切决定的权力。打电话和接电话时要经过梅的同意，必须要上街时，先经我同意，然后由梅陪同你一起去。”奥卓眼皮翻了我一下，点点头，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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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1019 LV6

发表于 15-4-2006 19: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全系数 　　 　　 　　凯西是澳藉华人，十二岁时全家从广东迁来澳洲，已经近三十年了。她在这里上了中学和大学，和澳洲人盖瑞结了婚，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奥卓。 　　凯西生活得并不顺利，她在大学学的是环境管理，多少年来她一直认真地要找与专业对口的工作，其它行业一概不肯俯就，结果失业的时间多于就业。盖瑞学的是法律，本是个高贵职业，却在律师多如牛毛的大城市悉尼很难插入一脚，除了有时短期在法律援助处工作外，多数时间开出租车。后来他终于在纽省和维省交界的一个叫巴翰的小镇上找到一份律师工作，立即走马上任，于是悉尼就剩下凯西母女俩。 　　凯西是一个严厉的妈妈，生怕女儿在这个人欲横流、道德沦丧的世界上误入歧途。她推崇中国的家长权威式教育，她的父母对她从小的严格约束，使她中规中矩地生活了半辈子，尽管她已经不会讲多少中国话了，她仍深信中国式教育在这里能够力挽狂澜，至少能令她的女儿出污泥而不染。 　　她不曾料到悲剧的帷幕正悄悄向她拉开。 　　一天，凯西打电话给我：“海鸥，我找到工作了，全职，半年合同，如果干得好有可能续约。” 　　“好呀，祝贺你！” 　　“还来不及高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奥卓放学后没有人看，你的朋友里有没有能在三点半到六点半出来工作的？要女的。” 　　 “奥卓还需要人看吗？”十四岁的大姑娘，应该自理一切了。 　　“唉，女孩子麻烦很多，我怕她放学后不回家，跟一些坏女孩逛马路。我没有工作时盯得紧紧的，晚一分钟回家都不行，但是我去工作，她怎么办？你知道现在女孩子十三四岁就交男朋友，甚至怀孕、流产，染上性病。洋人怎么对待孩子我不管，我们是中国人，绝不能让孩子与他们同流合污。你帮忙找一找人，工钱多少我不在乎。”凯西不惜代价把女儿的一切举动象雷达一样收入自己的追踪范围。 　　我想了想，没有朋友在这段时间有空。我理解做母亲的心情，决定挺身而出：“凯西，没准我可以帮助你，我三点半下班四点才能到你家，行吗？我们是好朋友，你好不容易找个工作，我不要你的钱。” 　　 “太谢谢你了，四点也行，总比没有人强，钱是一定要给的。” 　　第二天下午四点，我到了凯西家，奥卓开的门，好久没见，出落得更漂亮了，黑色曲卷的长发，顾盼流情的黑眼睛，雪白细腻的皮肤，苗条的身材，丰满的胸部，俨然一个发育成熟的少女，难怪妈妈这么操心。 　　凯西把我拉到一旁交代工作，工作很简单：监督奥卓放学后是否按时回家，不允许她随便打电话和上街。她千恩万谢地说：“奥卓很听话，你只需呆在这里，所有的时间由你自由支配。”然后凯西把奥卓叫到我跟前，严肃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授予海鸥代表我做一切决定的权力。打电话和接电话时要经过梅的同意，必须要上街时，先经我同意，然后由梅陪同你一起去。”奥卓眼皮翻了我一下，点点头，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凯西建立了一套严密的家庭管理系统，以保证女儿生活中最高的安全系数。她不允许奥卓的同学找她，如果同学来了，只能在门外讲五分钟的话。她家的电话是录音电话，任何电话打进来时，即使家里有人，也要等对方先留下录音，才决定是否去接。她说：“这样我可以每天检查打进来的电话，如果是坏孩子打进来的，他们肯定不敢留言。”于是我不得不记住一系列奥卓朋友的名单，记住凯西对他们做的好孩子和坏孩子的分类。我很不习惯这个唱白脸的角色，总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事。有一天，奥卓需要买一瓶改字液，打电话给妈妈，恰好凯西不在，奥卓只好问巴翰的爸爸，当得到千里之外的允诺后，奥卓默默地放下电话，我也默默地跟着她去商店。我不知道奥卓在想什么，她总是默默地服从我的要求，从来不表示愿意或不愿意，也从来不和我交谈。事实上，她和凯西的关系也是如此，难道凯西没有感到这种沉默中孕含的离心力吗？ 　　那严密体制下潜藏的危机终于象退潮后的暗礁暴露出来。一天我一进门，奥卓迎上来指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对我说：“海鸥，这是比利和苏三娜，我们是一个小组的，一起作一个ＡＳＳＩＧＮＭＥＮＴ。”我赶紧回忆了一下好坏孩子的分类名单，他们似乎不属于坏孩子之列。我看了那个男孩一眼，瘦瘦小小，矮奥卓半个头，是还没有发育起来的小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答应了。我坐在楼下象每天一样，拿起一本书来看。只听到他们在楼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弄出很大响声，都是些很无聊的小孩子的言语行动。我知道多说无用，便埋头读书。忽然，不寻常的寂静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好象很长时间了，我跑上楼去看究竟，竟一下子愣在那里：奥卓和那个男孩子倒在地上，拥吻成一团，另一个女孩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看书，三个人都不理会我的存在。我终于缓过劲儿来，连滚带爬冲下楼，坐在那里心嘣嘣直跳，不知如何是好。 　　凯西真是一个可怜的妈妈，她殚心竭虑地把全套中国的家长式教育移植到西方社会来，自以为为女儿设置的安全防线已经固若金汤，却不知自己在孤军奋战，防不胜防。我不知道怎样对凯西说这件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要求奥卓：“今天的事情请你自己告诉妈妈。” 　　我不能再承担这样的工作，找了一个理由向凯西辞职，她的失望表情，令人目不忍睹。 　　半年多没见凯西，总惦记着奥卓，终于抽空去看她们。还是奥卓开的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淡淡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嗨，海鸥。”避开我的眼光，转身走了。 　　凯西苍老了许多，脸色疲倦而忧郁，她把我带到她的屋里，沉重地说：“奥卓的事情非常糟糕，我不应该去工作，没人看着她，到底出事了。我已经辞退了工作，在家守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 　　 “我最最怕出现的事……” 　　我瞥了一眼散乱在桌子上关于未成年少女的性问题、怀孕流产之类的小册子，便明白了。凯西说：“我的全部心血都放在奥卓身上，这件事把我击垮了，我一生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沉重的打击，我几乎不能相信，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再也没有力量承担对女儿的责任，我不知怎么办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怎样安慰她。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妈妈的？女儿的？我突然觉得这里也有我的责任。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凯西的电话：“海鸥，我们已经决定全家迁到巴翰。” 　　 “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能接受小镇单调、寂静的生活，还有那里的教育水平？”当时正是因为这些因素，凯西才和奥卓留在大城市与盖瑞过两地分居的生活。 　　“单纯的生活环境或许对奥卓更好，我们下星期就走。”先是森严壁垒，后是世外桃源，凯西始终也没有找到问题的症结。 　　“祝你好运！” 　　怎样找到孩子们生活的安全系数，其实我也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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