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边上,风儿轻拂,杨柳依依,偶尔飘来一丝腥味和着一两声蛙鸣。远处高楼的霓虹灯伴着温柔的月色隐隐约约地映照在河面上,一如少女的娇羞。一对对情侣相依相偎,窃窃私语的,旁若无人倾情拥吻的,当然也有着一些“非常情侣”。此刻我象个被人遗弃无家可归的伤情女子,看着这一切,说不清楚是羡慕还是妒忌抑或是同情或是鄙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这里等待一个曾经的梦和守侯一个曾经的依恋。而你,会来吗? “枚子,还好吗?”一个高挑健硕的男人缓缓地向我走了过来,似乎还带着一身风尘。 “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来了吗?”我茫然地望着你那熟悉的泛着青色的性感的须根,一阵迷惑。 你轻轻撂起我耳际的碎发,修长的手停留在我苍白的脸上,幽黑的眸子满怀深情地凝望着我。但我分明看到了一丝游移和半许内疚,或许,还多了一份不安定。 “你瘦多了,不哭,我们见面了应该开心才行啊,傻丫头……” “是的,我应该开心才行。” “起风了,把披肩围上吧,去吃点夜宵。” 你就这么默默地走在我的前面,而我却驻足不前。这,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么?是曾经对着我满口说爱的人么?此刻为何如此地陌生。你回头,眼神竟然染满了忧伤。 “你变了。”我幽幽然地说了一声。 你缓缓地走了过来,轻轻地拥住了我的肩膀。久违的暖流终于再一次悄悄涌入我的心房,直渗进灵魂和骨髓深处,感觉多么的美妙。而这才是我所熟悉所深爱的你,也曾几何时让我深深迷恋却又难以自拔。我知道,你一定还深深地爱着我,对吗? “不,我没变,是我们都成熟了。”你满怀伤感的回了我。 不曾记起有多久与你相遗七月尘梦,也不再在乎九月的咖啡曾经有多浓,只记得毕业时我们为不同的去留各自奔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在火车的启迪声中,你拉住我的手,我扣住你的指:“你再考虑一下,我等你消息。”“不,要考虑的是你,我不要再听。”本应该的相拥却在又一次的争执中随风撕分,决绝…… 四年了,我们的爱还能再回到以前吗? “我不要当陪读,我的母亲很需要我的照顾,我们也不要再吵了,无须再争谁是和谁非,若有心若有情,每年的四月四你就回来,我会在明河边等你。” “我们真的就不能互相退让一下?你不是也很想出国的吗?我……” “不要再说了,我都说我的母亲需要我,你明白吗?” “借口,你的家庭那么幸福,还需要你来操心吗?” “对不起,再见。” 从此,我们天各一方。风没有止过,因为有我放逐的思念。可是,风却从此没有再带来你的消息。每年的四月四,我都会在明河等待你,等待我曾经的爱恋。我常常站在明河边对着落花对着流水遥问你的消息。可流水从来不屑,落花常常轻嘲。 今天我终于等到了你,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四月,你终于随风而来。
月亮悄悄地露出了半边脸,又悄悄地躲进了云层,羞羞答答难掩那抹喜悦。 可四月,四月是最残酷的季节,多么残酷的辉煌。我记得诗人艾略特是这样说过的。可这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忘记经年前的相约,你呢?你一定忘记了!可你若忘记今天就不会再出现。你没忘记?可没忘记为何四年后你才来到这里呢?你还爱我吗?爱!可是,可是此刻你和我为何形同陌路?不爱,不爱为何你还要来?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们还会再让彼此受伤害吗?我如日经年的痛到底该怎么样来修复呢? “这么多年,为何音讯全无?还会再走吗?”我紧紧地绕住你,在你温暖又微颤的怀抱里一如无助的孩子,期待从你的眼眸里得到我最想要的答案。 “依然一头直发,也该换换发型了。”你避开了我的话题,又一次用手撂了撂我的刘海。这是你固有的动作,我一直喜欢的。 “你不是喜欢我这样的发型吗?忘了?你还是你吗?我感到陌生……” “枚子,我,或许已经不是我,但我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没有忘记过。只是……你现在过得好吗?先生对你好吗?” “先生?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惊愕地一把推开了你,眼泪扑簌簌地直掉。 “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怎么回事?枚子。” “为什么这样问?为什么!”我泪留满面的叫了起来。 “我,露露……枚子,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此刻,多年来的思念和守侯终究成了一场空,而我只不过是风雨中的一枚落叶,找不到任何一个落脚的地方,还被无情地淹没在一个谁也不曾在意谁也不愿意在意的地方。而恼人的岁月也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青春,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终究没能等到那个曾经的你,你已经不再是你。 “你的借口并不高明!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想我该回去了,祝你幸福。” 我看了一眼这个我足足等了四年的男人,无言的惆怅直把我深深地吞没掉。只在一瞬间,我的爱终将归零,我终归是个孤独和忧伤的人。 四月的午夜,我从东边的明河一直走到北面的的汇食街,不远,才一个半小时。巴士早已睡去,只剩下计程车的车顶灯在无聊地闪烁,车里空无一人。 食街里有无数家的风味大排挡,有卖四洲加厘渔蛋和韩国烧烤的,有卖日本墨鱼小丸子和兼售串烧鱿鱼须的,当然更多的是中国各地风味的地道小食,例如羊肉串,焖萝卜,麻辣烫,汤猪红,卤水牛杂,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但食客并不多,显然已是夜深了。而那些寥落的食客不外乎是一些游荡在生活边缘的叛逆者,象我这样的夜游者,会有,但并不多。我要了一大碗牛肉丸,加了好多好多的辣椒,狠狠地吃了起来,直吃到眼泪鼻涕铺满了我的碗面。我,并没有掉泪,那只是辣…… “妈妈,我爱你,我要一辈子好好的服侍你。”我终于回到了家,我把头深深地埋在纤弱的母亲的怀里。 “枚子,这些年难为了你,该找个人成家了。哎,是妈妈耽搁了你。” “妈妈,我应该的。对不起,今晚的药还没煲好,我这就去。” “枚子,你怎么了?你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把药给妈喝过了呀。怎么好象失魂落魄的样子呢?对了,有小于的消息吗?还是别再等他了。王明这小伙也很不错的,一直对你有意思,家底也不错。咱家现在的环境,他能看上咱们已经很知足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妈妈,我……” “女儿,你哭了?怎么回事了,告诉妈妈。” “没事,只是我想爸爸了。等爸爸出来再说,还有三个月刑期就满了。我们很快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哎,怪只怪妈妈的病累人啊,要不是妈妈的病,你爸爸断然不会去贪WU的,我,对不起你爸爸和你……” “妈妈,别太难过,一家人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坚强一点,要让爸爸一出来就看到你身体棒棒的才行,要不,我们就让爸爸失望了。” 我轻轻把母亲眼角的泪水拭去,一阵心酸。母亲在病魔的折磨下美丽的脸庞已经浮肿不堪,但眼角的皱纹却深深浅浅。
三个月后。我终于和王明——这个单恋了我整整四年的厚道但不乏精明的有着强硬后台的生意人结婚了。 “恭喜恭喜,祝早日连生贵子……” “谢谢谢谢,一会多喝几杯,千万别客气……” 我的婚礼极尽奢华,我的父亲母亲乐开了花,我的夫君和公公婆婆在一片祝贺声中笑得见眉不见眼。我似乎也应该跟着他们开心才行,因此我也浅笑盈然。 “嗨,小于和露露来了。枚子,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小于,我的表妹夫,刚刚从国外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的;这是露露,我的表妹,超级美女。来,大家认识一下。” 王明满脸兴奋地拖着我走到了他所谓的亲戚面前。而此时此刻的我直感觉到天旋地转,一阵阵金星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看着一个个前来祝贺的人,瞬间仿佛都幻化成了牛鬼蛇神,个个都面目狰狞,而我顷刻便成了游魂野鬼,一袭白色的婚纱在空旷的郊野凄然地飘来飘去…… “枚子,恭喜……”露露眼神闪烁地跟我道着喜。 “露露,小于,你们,你们怎么………你们来了,请上座……” 我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冷静,我一定不能让病着的妈妈和刚刚受完牢房之灾的父亲看到我的哀伤而为我担心,我是一定不能再刺激他们的,一定不能!我也不要在婚礼上让人家笑话我,我不要成为人家的笑柄,我要挺住!我在心里挣扎着。 “枚子,这怎么可能?这怎么了?露露……”你就这样一脸愕然语无伦次地喏嘘着。 “呵呵,怎么了?都认识的?对哦,枚子,以前曾经听露露提起跟你是校友呢,是吧?喂喂,你们俩,一会我代枚子跟你们好好干多几杯才行,老同学重逢,不,现在是亲戚了,怎么样都得不醉无归的,哈哈……” 王明爽朗的笑声在嘈杂的喧闹声中依然是那样的刺耳。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成百台酒席的人群中不停地敬酒再敬酒。听着真真假假的恭维,看着虚虚假假的媚笑,终也回归原始,卸妆,沐浴,更衣,再赤裸裸地把把自己送上“舞台”。 四天后,我接到了露露的电话。 “枚子,今晚我在典雅咖啡厅等你,一定要来,无论如何。求你了。” 悠扬的钢琴声,美丽的钢琴师,幽暗的灯光,喁喁私语的情侣,着装精致的男女服务生,飘着咖啡香的雅典空间。我在西角落的吊椅上找到了露露,当年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一个非常性感开放野性十足令男人充满幻想的女子。深v字领的贴身浅棕色小背心,一条同色系的超短热裤,在咋暖还凉的四月里迫不及待地直把身体的80%都露了出来。一头刻意染成金黄色的小短发,配着那双大而黑的眼睛,她,无疑是美丽惹火的。 “枚子,快快,这里坐。你要帮我,请你无论如何要帮我。小于和我闹开了,我我……哎呀,我都不知怎么跟你说了,你一直那么善良,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到底想说什么?”我似乎带着一丝怨气。但我已然是平静的。可不平静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我已经嫁作他人妇,我还能有别的想法吗? “我说了你一定要原谅我的,好吗?” “其实,我已经大概想到你要说什么了,你,也会有今天!算了,都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怪的,没意思!你要我帮你什么?”我一直是口硬心软的人。 “那你先告诉我你还爱小于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没什么事我走了。” “别,等等,我想请你去跟小于说一声,就说你早就和我表哥订过婚的就行了。我,我现在不知怎么办才好啊?枚子,我真怕小于会弃我而走,可是,我都是因为爱他才撒谎的呀,为了他我孤身前往纽约,而你呢?你能做到吗?为了他,我一放学就无日无夜地蹲在唐人街上帮人家洗大盘,站在小巷里到处帮人家派传单,我堂堂王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啊,可我毫无怨言,为的就是和他在一起。而且,而且我表哥也一直钟情于你,我想撒个小谎没什么要紧的,这样又可以两全其美。难道不是吗?枚子,这几天他都没回家,你说他究竟会去哪里呢?他从没试过的,哦,以前因为你……哎呀哎呀,好烦啊,总之我好担心他。你说,他到底会去哪里呢?你帮帮我吧。”
看着这个曾经在学校里不可一世的太子女,这一会儿为了个男人竟然也可以变得这么无助这么六神无主,我似乎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尽管心里隐隐作痛,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伤害了谁? “我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帮你?” 我忽然想起这么多年来我只是象个傻瓜似的一味地守在一个毫无意义的地方等待着一个被蒙在鼓里湖里糊涂做了别人丈夫的男人的回来,而我却从不曾打过一个电话给他,只是死死地信守着这该死的自欺欺人的所谓的缘分。 “138********,你记好,我打电话他不接。你试试吧,拜托你了。” “我尽量……” “王明,今晚有个同事开生日party约我一起去,可能会晚点回来,没什么事你就早点休息。” “我也有应酬呢!没那么快回家的,你小心一些,完了打电话我去接你。” “恩,好的。” 我的第一次谎话就这样轻易地诞生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撒谎,难道就象露露所说的,为了心爱的人撒点小谎也没什么要紧的吗?不不,我,我只是为了露露而已。我为我刚才的想法感到震惊和羞耻。我在诺大的房子里不停地跺来跺去,我是矛盾的,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去见他,但一想到露露那焦灼和无助的眼神,我又于心何忍呢?可,这真的是我的真实想法吗? 明河边上永远是热闹的,但这种热闹和精彩是悄无声息的。恋爱中的男女就算平时生活中再怎么样的粗俗,到了这一刻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扮演着绅士和淑女。我在桥的尽头找到了胡子巴渣的你和一堆啤酒罐以及为数不少的烟蒂。 “回去吧,何苦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露露担心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你知道吗?当年听露露说你跟他表哥结婚的那一刻,我发了疯般打电话给你,可你家电话总说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正再拨,到底怎么回事了?不想听我的电话也不至于把号码都改掉啊,总得让我明白怎么回事啊,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又到现在才结婚啊?”你压抑的低吼声在幽暗静寂的夜里回荡再回荡。 “我……就当作是我不对吧,可有些事情你并不理解。自从父亲出事以后,我们就已经搬家了。哎,还是别再提了,说来话长,也没有必要再争论了。我们在一起总是会吵架的,现在这样也好,我想也只有露露才能容忍你。”我恨幽幽地说着。 “不,我一直爱的人是你,枚子,给我机会,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枚子……” 你发了疯般紧紧地搂住了我,就这样把炽热的唇封住了我,来得那样的激烈那样的疯狂,以至我措手不及。我不停地在挣扎,在拒绝,在动摇。我想呼叫,可是我竟然找不到呼叫的缝隙。而你大有力的双手强硬地在我身上游动起来时,我似乎快死亡掉…… “啊,你为什么咬我?枚子。”你抚着渗血的嘴唇惊诧地松开了我。 “露露在家等你,她,是真的很爱你的,看得出来。别伤害她……我们的爱……已经回不去了。我现在爱的是王明!我,是很早很早就和他订了婚的……对不起,回去吧。” 此刻,我不停地用力地咽着口水,我想,咽多几次一定就能把眼泪咽进去。可是,可是怎么好象下雨了呢?分明有雨点滴在我的睫毛上,脸上,好多,好多…… “枚子,你真的爱他吗?你不后悔?” “我会努力学习当一个好妻子。” “让我送你一程吧,就当是我们最后的告别。”你用袖口摁了摁唇上的血痕,深深地看着我。 “不。” 我知道,我深深地知道我已经不再是自由身,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可以爱上任何人,但独独不能爱上别的男人,尤其是别人的男人,尽管我还爱着他。 风吹过,泪已干。计程车里正播放着臧天溯的《分别的时候》:分别的时候,我要为你再唱一首歌,我不愿将再见重说;分别的时候,我要对你再次诉说,也许就在以后,你还记得泪流满面的我,你我还会擦肩而过,彼此没有留下一句问候;今夜有泪流许多,今夜有欢乐许多,今夜的歌使得我熟悉你,也使你熟悉我;今夜里有相聚许多,今夜里有离散许多,今夜里这是分别的歌。Love you love you,我已无法将我的心表达清楚,Love you love you,我期待着再一次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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